白予枫躺在床上,胃里不住泛着酸水。他一闭上眼,就会回想起以往数次经历的血腥场景。血淋淋的生肉、又臭又腥的人血……“瑞王殿下……你怎么能,用我们的生命苟得功名利禄?”“我们死相如此凄惨,你怎么还能好好活着……?”……无数尖利而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眼前黑红色的场景也在不断扩大。敲门声打破了房间里的沉寂,将他一下子从噩梦中拽出来。“呃……!哈啊……”后背己经被汗水浸湿,额间也满是薄汗。只是小憩一会儿,竟然就做了如此诡秘的噩梦。白予枫翻身下床,走到了门边。“谁?”“予枫,我见你刚刚脸色不好,也没吃上什么东西,所以给你带了些吃食来。你还好吗?”门外,是季常安的声音。如此亲昵的称呼,如以往一般。白予枫背过身,后背靠在门上。“本王无事,季公子请回吧。”恰到好处的疏离和尊敬,生生将他们的距离隔开。“予枫……季公子,前段日子你与长姐大婚,本王因病未到,实有不妥。”门外,季常安攥紧饭盒的手更加用力。滚烫的热食透过饭盒烫到了手心,在他的手心上落下一片烫红的印记。白予枫的声音接着响起:“改日,本王定亲自拜访长姐和……”他顿了顿,异样的神情在眼睛里转了一下,又很快消散。“姐夫。”门外,饭盒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瑞王殿下客气……”季常安蹲下身,将落在地上的饭盒捡起来。“无意弄脏瑞王殿下的庭院,我这就派人来清理,”季常安说着,语气平和得听不出什么情绪,“我一会儿派人挑些上好的佳肴送过来,还请瑞王殿下品尝。”他们的关系,终究被白予枫推回了瑞王殿下和季公子的位置。脚步声远去,白予枫这才动了身,坐回了床边。性格相配而互相吸引,他本就不该将此等亲近当做什么异样的感情。更何况……高墙和功名之下,没有人会愿意和他这个一无是处而受尽包容和偏爱的王爷去挑战世俗的眼光。他们是人,自然要考虑名声、荣誉、家族、前程。白予枫又想起了那个今早遇上的野狼人。也是……只有那些由他掌控和驯服的野兽,才能真正属于他。而白予枫自己,不会再相信任何一个人类,所谓的真心。所谓的真心之下,一定是狡诈和欺辱。——夜间的雨下得很大,雨点砸在木屋的屋顶,看起来像是要把屋顶砸出个窟窿来。混乱的雨声中,白予枫听到了些细微的其他声音。像是敲门的声音。白予枫往自己的身上披了一件长衣,便起身去了门边。“什么人?”他不觉得季常安会在这个雨夜再次造访。今天下午的话己经说得很清楚了,季常安就算是碍着长姐的面子,也应该退得更远一些。外面没有传来人声。白予枫拿起烛台,打开了门。刚打开门,白予枫就瞧见雨中站立的一个健硕的男子。“啊……是你?”那个上午见过的野狼人。白予枫这次能够仔细打量这人的全身。哪怕是站在门口的台阶下,他依然比白予枫高出一截。浅小麦的肤色衬着白色的长发,眼下正因为被雨水淋湿而贴在身上。每一处暴露在外面的肌肉都恰到好处地体现着本人的健壮,却又不像是刻意练习的痕迹,更多的是野蛮生长的结果。他的肩头还有被箭羽刺伤的新鲜伤痕,己经变得红肿,还有些发脓的迹象。那双金色的眼眸满是阴冷的寒光,随时像是要将猎物吞噬。不过,当下的他看起来,并没有攻击的意思。那对雪白的狼耳朵和身后的一条狼尾被雨水浸湿而耷拉下来。他的怀里抱着一只浑身是血的小狼崽。那只小狼崽过于幼小,瞧着一点杀伤力都没有,更像是平日里见过的幼犬。“你想干什么?”野狼捧着手中的小狼崽,伸首了手,将它举到了离白予枫更近的位置。小狼崽的呼吸沉重而混乱,随时都有断气的可能。“你想我救它?”那双金色的眸子衬在烛光中更加明亮。狼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一阵顽劣的诡计涌上了心头。白予枫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嘴角勾起一个张扬的弧度。当真是自己送上门的猎物。“但是,我凭什么救它?”狼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别过头躲过了白予枫的视线。白予枫竟觉得那双明亮的眼睛生生黯淡了下去。“你有什么可以拿来和我换的?”野狼皱眉想了想,握成拳头的手死死捏着手里的东西。白予枫也不着急,就这样与他对视。。许久,狼将手摊开,举到白予枫的面前。一颗指节大小的银块。大抵是附近有淘金者经常在这里寻觅金银,狼觉得这对人类而言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才学着他们的样子去淘来。“我不需要这个,金银财宝我要多少就有多少,就算我想把天漓的国库搬空,我的父皇也不会有意见。”狼听懂了他的意思,垂眸思索片刻,便将那个银块扔到了一边。“我有想要的东西,只是,不知道你是否愿意给。”狼猛地抬头,满脸希望地看着他。那神情,就像是将“愿意”写在了脸上。当真是什么都不懂的畜生。白予枫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对方完全没有什么狼入虎口的担忧。这种毫无来由而如此简单的信任到底是从何而来?白予枫往前一步,食指触碰到了他胸膛。因为伤口而发烫的皮肤以及起伏的胸口,冰凉的雨水混杂着微黏的汗液。无数触感从落在了白予枫的手指上。他的手指往下滑过,触碰到了狼人小腹的肌肉。对方轻微地整个人战-栗了一下。“我可以救这只幼崽,甚至,我可以救下很有可能会因为伤口感染而死掉的你。”白予枫开口道。他的声音里暗藏着吃人的诡计。“不过,我从来不会施与没有代价的好意。”白予枫收回了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要用你的全部相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