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三天过去,在苏锦衣见缝插针、小心翼翼的接近下,阿荡对她的态度变化明显。虽然还是防备着,话也不多,但至少不抵触‘哥哥’这个称呼了。而谢谨,自从第一天在洗手间门口的冲突后,没有再主动和苏锦衣说过一句话,独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苏锦衣也没主动搭理他,在等待时机。*这天是周五,下午两点多,护士带着几个健壮的护工、下来开门。这边精神病院的规定是,隔离区的病人,周五周六两天、可以有两三个小时的散步时间。谢谨没动。重度PTSD和抑郁症患者,习惯将自己封闭起来,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离开自己的房间。他虽然是装病,也装的很完整。他不出去,苏锦衣当然也不出去,作出‘神色恹恹、毫无兴趣’的样子。只有阿荡站起来,沉默穿鞋。经过苏锦衣床的时候、转头看了她一眼,好像想说什么,但最终也没开得了口,跟着护士出去了。他一走,偌大的病房只剩下谢谨和苏锦衣。两人床对着床,又都不说话,气氛渐渐变得奇怪。但即使这样,两人依旧谁也没有先开口。好在很快,这种窒息沉默就被打破了。几分钟后,外面走廊又传来脚步声。来的,是前几天被苏锦衣咬伤的男护工。男人的手臂上还缠着纱布,拿钥匙开门后,一双眼睛黏在苏锦身上,朝她勾了勾手指。用看似公事公办的语气,‘苏锦衣,医生面诊。’呵...什么时候这里的医生这么勤快了?谢谨抬眼,朝她看了过来。苏锦衣回避了他的视线,依然是那副‘不用你多管闲事’的态度。低低的应了一声,“好。”接着,面无表情看似麻木的起身,借着角度的遮掩,从凉席下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塑料袋,飞快藏进病服袖子里。垂头出了病房门禁。......*一个多小时后,苏锦衣回到隔离区。谢谨难得的站在病房门禁附近,听见脚步声回头,透过铁栅栏上下扫了她一眼。她此刻非常狼狈,但从身后护工的表情来看,好歹也没让他得逞。高傲的谢少移开视线,回了自己的活动区域。苏锦衣垂着头从走廊过来,仿佛从炼狱爬出来似的。一头长发被剪得乱七八糟、贴在汗湿的皮肤,走路跌跌撞撞的不稳,显然经历了垂死挣扎。额头、眼角、嘴唇都破了,泛着淤青,正在不同程度的流着血。有的是她自己挣扎时撞破咬破的,有的是被施暴留下的。本来就宽松的病服上衣、被撕扯得不成型,摇摇欲坠的挂在肩膀上。她只能双手抱胸,来捍卫自己最后的尊严。抓着自己手臂的手指、因为太用力而泛白,牙齿紧咬着下嘴唇,倔强不求饶。露在外面的手臂、肩膀、锁骨上,都是被男人的手、捏掐出来的红印。可见刚才遭受的非人遭遇。一个瘦弱女生,在面对比她壮很多的男人,绝对的力气压制下,再怎么反抗、凑不足以保护自己。真正保护了她的,是别的东西.....*随着苏锦衣迈进病房,空气中立刻弥漫开一股恶臭。像是....排泄物的那种臭气熏天。甚至比那个还要臭上几倍....谢谨再次朝她看了一眼,眼中带着惊讶和诧异。苏锦衣并没有躲避他的视线,也没有解释自己的情况。她从容的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一饮而尽,才不急不缓的进洗手间清洗。病房的门是铁栅栏,浴房只有一片布帘子遮挡,所以一点也不隔音。走廊外面,两个护工口无遮拦的对话清晰传进来,‘TMD真恶心!老子拿这女人没办法...发狂跟狗一样...打镇静剂...就大小便失禁...臭死了,谁下得了手啊...’‘队长,你要真想,办法多的是...’‘那就没意思了,这么漂亮一张脸、这么长一双腿,还是得有点反应才有滋味....’‘也是...我看着都...’‘不过...她既然来了这里,绝对回不去了....以后.....有她求我的时候...到时...’‘哈哈,到时候队长你玩儿腻了,给兄弟们....’....对话声越来越小,首到消失。苏锦衣用冰凉的水把自己洗干净,从换下来的病服口袋里,摸出一张门禁卡。*病房里,谢谨依然在专心看书,神色如常,仿佛没听到刚才的对话。苏锦衣出来经过他的床,在中间的空地停下。她踌躇了几秒,终于没忍住,开口打破沉默,“不是...”男人抬眼,疑惑的问,“什么?”少女眼底的倔强还没散去,难为情的开口,“不是...失禁...我弄的化工品...三甲基吲哚...”三甲基吲哚,化工行业称为‘臭粪素’,这么...鸡贼的东西,亏她弄得到。谢谨更惊讶了,终于认真打量眼前的少女。被折磨成这样,脸上看不出半分弱势,没有叫一声‘疼’,更没有哭。来这间病房几天,因为第一天的冲突,再没和他说过一个字。却在乎这点所谓的‘尊严’,怕他真的误会了而解释。我的死活不用你管,但你不能认为我又脏又臭奇怪的脑回路。*没得到回答,少女急的眼睛都红了。感觉下一秒就要冲到他面前来,把东西拿出来给他看。谢谨这才收回视线,冷淡的‘嗯’了一声。见他相信,她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又恢复了那副乖张带刺的模样,抬起下巴,朝他骄傲的‘哼’了一声,颇为虚张声势。转身虚弱的爬上床,用被单将自己蒙起来。病房又恢复了窒息的安静。过了好久,一首沉默的谢谨忽然开口,“无所谓啊...”他淡淡的说,“就算是真的,也没什么。”冷清的语气,清润的嗓音,在一片寂静中转瞬即逝。苏锦衣从灰白色的被单里坐起来,板着脸瞥了他一眼,小声嫌弃的回了一句,“你真不讲究...”然后,她低下头,忍俊不禁的笑了。不是装的那种‘又乖又纯’的笑,受伤的嘴角浅浅往上勾起,卷翘的睫毛半垂着,看着自己眼前的被子,不带任何目的性的笑。这一刻的她,好像莹着一层光。对面,谢谨收回视线,也兀自勾了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