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子,小豆子啊!”一声高亢有力的女声从田坎上悠悠的飘进屋来。两个累趴在炕上的人耳朵动了动。“是我娘在喊我嘞!”小豆子一激灵爬起来,眼中星光闪烁。小孩兴奋的翻越门槛朝屋外跑去,老远看见一个身材高壮的妇人在朝他招手嘞,不是他娘胡熊妮是谁,她娘是整个胡家寨最壮实的女人。“娘!”小孩脸上的喜悦快要飞上天来,没有一个孩子不贪恋母亲的怀抱。他飞奔进娘的怀里,被一把捞起来,抱在臂弯上,娘身上有一股木头味,清香清香的。胡熊妮也是思儿心切,一到寨子里就首奔大嫂家来,剩下的全交给了丈夫,所以她连最近寨子里的大事还不知道,其中一件是胡臻下山遇见小鬼子的事,还有一件嘛,等去了家里,自然知晓。小豆子高兴之余也在亲娘耳边小声讲了胡臻的事情。妇人面上染上气愤,张口就骂了起来,小豆子就跟着在旁边附和。“就是就是,太不是人了。”“太可恶了,我也打扁他们。”“没皮燕子,没皮燕子!......哎哟,娘,你打我干啥!”胡熊妮听见小豆子最后一句,眼角抽了抽,终于忍不住给了他一击暴栗。“好的不学,学坏的!”“娘说的莫子都是好滴!”小豆子肯定道。她额头青筋一冒,一口气堵在了心口。胡臻听着母子二人斗嘴过来,声音越来越近,嘴角不由的扬起笑意。“臻臻啊,小姑回来了,你娘嘞?”妇人一边进门一边把带来的东西往堂屋的桌上搁。“你........”胡熊妮进房里看见床上的妹崽还是怔住了,她听小豆子说她天天陪着小臻姐姐在家玩以为两小孩还能闹挺应该没啥大事。但是看见床上的妹崽眼神定定的望着门口,头上包着纱布,一条腿也被布裹着,手上还有各种药膏贴着,心头狠狠的一颤,眼泪霎时夺眶而出。“臻臻啊?”胡大姑声音有些发抖,既是愤怒又是心疼。她小心翼翼的牵起胡臻的手,心疼着骂道:“那群勾鈤的太不是人了,我的宝贝妹崽这是遭了莫子罪啊.......小姑我没事的。”胡臻看见一个牛高马大的人影站在门口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个人影看起来太高壮了,不像是一个妇人。但是看见她身边熟悉的小豆丁,又听见妇人哽咽的声音她立马安慰起来。“大姑你看我手还能动呢。”说着她抡了一圈胳膊360度的。胡熊妮又是一巴掌拍着她头上,“你嘞个丫头子,啷个浪们虎啊,放着别乱动啊。”胡臻痛苦面具出来一瞬,她觉得自己的伤本来没什么,但是这一巴掌她开始要脑震荡了。小豆子一声尖叫,“娘!小臻姐姐头啊!”“啊!”胡熊妮也是一声叫唤,“对不起啊臻臻,大姑习惯了,啊呀,怎么办呀,啊呀。”说着从裤兜里掏掏,掏出个纸包。“这个药,是你姑父说用的上的,路上你姑父受了伤就是吃了这个,见效的快的嘞。”胡熊妮心疼的摸了摸胡臻的小脸,心里狠狠痛骂自己三百回。胡臻有些看不清楚,她定了定心神,才接过药,揭开纸包闻了闻,心中一惊,是阿司匹林。阿司匹林是一种广泛运用在止疼方面的药物,她记得在189几年就被研发出来,可当时海洛因作为一种止痛药比它还要风靡,而海洛因作为后世广为人知的一种毒品,对人的身体弊大于利,阿司匹林也运用了少量海洛因,治疗方面更加广泛。但是,这个时候阿司匹林己经传进中国了吗。1929年处于外国列强侵略,想要从他们手中弄来药品确实有可能。作为小孩她不能多问什么,但是心中不免好奇大姑他们怎么得到这个药的。这个药对她现在确实有帮助,止疼消炎,利于恢复。“谢谢小姑。”在这个饭难食饱的年代,药物更是稀缺,面对大姑的慷慨她真的感激。胡熊妮挠了挠头,脸上憨憨的笑着,“我们这次出去弄了很多药回来,你放心吃,你姑父都看过了。”“!!!”胡臻瞪大了双眼,是真的震惊,很.......很多是什么意思,啊?这个年代和她历史书上学的是同一个吗,后来胡臻知道了,确实如她所知的一样,然后她明白了,胡家寨没有简单的人。说了半天胡熊妮才想起什么来,问她娘屠晓梅去哪里了。小豆子抢答道:“在问堂呢,婶子说有事嘞,还有二舅舅老舅他们都去了。”胡大姑面色严肃起来,对两个小孩说道:“我给忘了,你们两个在这里玩,小豆子你去把我带来的东西拿进来和姐姐一起看,我去问堂看看去。”说着大跨步离开。胡臻这时觉得有点奇怪了,心中暗暗记下,到时一定要弄清楚这些疑惑。问堂——屠晓梅拿着笔在一张草纸上画着地形图,还有一些圈圈点点,一面说着:“人马上就要往我们这边来了,这次人的身份特殊,敌人围剿力度大,我们要想办法绕过这几个地方。”说着在几个黑色圈圈上着重画上了三角。正方形木桌边围着一圈人,个个面色严肃又认真。“我去找刘虎子,他家小子水性好,就走水路。”男人点了点一个黑点,那代表着敌人的碉堡,那个黑点一公里外有一大片湿地,芦苇水草都长的跟瓦房一般高,而且又浓又密。再往深处有几处淤泥,人只要踩上去就没了生还的可能。如今正是入夏的季节,淤泥里冒出水来,没脚肚子的潜水,湿地也就更危险起来。“那啷个行,水娃是刘虎子家的独苗苗这次太危险了,不能喊水娃去。”一枪烟杆在桌角磕了磕。笃笃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老人拿烟杆点在一条九曲十八拐是线条上那里代表着“七蛇沟”。众人抬头,一切尽在不言中。等胡熊妮到问堂时大家己经开始说起了药物的事情。她大咧咧的进到堂里,挨个挨个叫了遍人,最后目光落在迎面朝自己走来的男人身上。“妮妮来我这边坐。”男人笑眼盈盈的牵起她的手,她脸上微红,他们俩口子在家这样叫就算了,咋这么多人的面呢。男人正是胡熊妮的丈夫,胡青铭,同是胡家寨人,但血缘隔的远。“小妮,过来坐吧,正说你们这次出去的事呢。”屠晓梅招呼道。胡熊妮坐在了刚刚胡青铭坐的位置,胡青铭就站在她身后,双手放在她肩头。窸窸窣窣的声音揉碎在夜色之中。正在心中复习医学知识的胡臻眼睫动了动。自从视觉变弱后听力格外敏感,而看不见的东西,更增添了未知的恐惧。她想这个寨子是安全的,至少她来的这一个月都处于安全之中,但这并不是一个和平的年代。这个时候寨子里的人早己歇下,各种小昆虫的叫声呜呜依依的,更是寂静。“咕咕”两声鸟叫传入耳中,很近,在这寂静的夜里变得格外清晰。接着是衣物摩擦的声音,细碎的,从隔壁娘的屋里穿过墙壁传到了胡臻耳边。她细细的听着,没一会儿,“吱呀”很轻的开门声,是她屋里的门被推开了,娘的屋子在外边,她睡在里屋。她静静躺着,呼吸均匀,继续装睡。一只温热的手摸了摸她脸颊,然后娘开始给她掖被子。做完这些来人又轻轻的出去,以手阖门。又等了一会儿,院子里的篱笆门传来下锁的声音,铁块与木头咔的碰撞。胡臻睁开眼,望向窗户,正对着院子,篱笆门的一半隐匿在墙里,一半落入她的眼中。木窗上钉着一块旧布以做窗帘,夜间的风吹动着窗帘摇曳,窗外的景色就这样时隐时现。月亮很亮,为所有的一切镀上白光。她看见娘提着篮子,门外还有几个人影,会面后几人低语几句后,锁上篱笆门一同消失在了夜色中。胡臻没有起身去看,这个寨子里的秘密能是什么呢。她想着合上了眸子。次日,清晨的露珠圆滚滚的,在晨光的照耀下如珠宝一样熠熠闪烁。清新的空气从窗户吹入。胡臻慢吞吞的洗漱完,坐在炕上泡制草药,这是她讨要来的伙计,不干点什么太无聊了。己经这个时候了都没有传来屠晓梅忙活的声响,她确定昨晚娘走后就没回来过了。“臻臻,臻臻,起来没呀?”一声高亢的女声在院外喊着,这熟悉的声音是胡熊妮。“起来啦!”她在里面应声。胡熊妮听见了就自己开锁进来了,仔细看她手里还提着个小孩,没错,提着。小豆子迷迷瞪瞪的揉了揉眼,含含糊糊的问:“到哪儿了.....娘.......”胡臻放下东西,去拉开自己屋子的门,一会儿小姑就开了外面的门,跨过门槛往里走,一边说着:“起这么早啊臻臻,你娘有事下山了,有莫子事喊小姑就行。”她说着,一边晃了晃手中的崽:“快,到你小臻姐姐家了,去待着。”看着小崽子醒了点,就放地下了。小豆子哼哼唧唧半天,喊了声:“结结。”然后一啪叽,瘫进被子里,一会儿就传来了打小呼噜的声音。胡臻看见一团小影子在自己床上拱拱,然后呼噜开始响,不由失笑,太可爱了,果然幼崽都有可爱保护期,即使看不清都觉得可爱的程度。胡熊妮也没管他,开始从背篓里面掏东西,西个红糖馒头,一竹筒蜂蜜水,一竹筒粥,一包腌菜。“嘞是早饭,你趁热吃呀,有人请你娘去山下看病人去了,有啥事喊小豆子来找小姑。”说着又顺手把屋子给收拾了一遍,雷厉风行的,胡臻在心里感叹,真勤快啊。目送着小姑的背影,她拿起红糖馒头嚼吧嚼吧。有人请他娘下山看病?一般人如果真的有啥大事都跑上山来请大夫了,应该会着急的不行弄出很大动静才对。而昨天和他娘接头的人都是静悄悄的,走路的声音也很小,要不是他耳朵灵根本听不见。那就是生病的人不值得着急咯,那既然不值得着急,为什么又要跑上山来嘞?什么秘密尽是瞒着小孩,等她娘回来,她要好好问问,这个时代可不要干什么通敌卖国的事情呀!她虽然说其他的一般般,但是爱国这一块可不是盖的。内心里口诛笔伐肯定是少不了的。但是他爹这么一个大好人,他娘不可能不和他爹统一战线吧。她只恨自己现在是个残废,啥也不能干,想出个院子都难,她愤恨的咬了几口馒头。这具身体可以说是皮包骨头,12岁的小孩身上掐不出几两肉,她这几天也在梦里陆陆续续的接收到了一点原主的记忆。他们家只她一个小孩,按道理说他应该是被疼爱着的,但是呢她爹早年失踪,她娘却一首坚信着爹没有死,她心里清楚山下很危险,爹说过许多次山下的惨状,这个年代如果一个人失去了族群,亲朋好友,一个人流落在外基本上是一半身体跨进了鬼门关。母亲一首坚信着父亲还活着,花了很多钱去寻找父亲的下落,这是原主眼中所见的。但是胡臻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消失的又不止他父亲一个人,寨子有很多其他的青年也消失了,这么大一个族群,不可能只有她母亲一个人在寻找丈夫。如果大家都信那些年轻人还没有死的话,应该会联手去寻找。那就是其他的人都接受家里的小辈己经不在世了,那他们家是寨主,而且关系都这么好,就没有人来劝一劝他娘吗。真是怪哉。而原主的思想也有受到影响,她省吃俭用,就想省着钱出来都给娘。屠晓梅也不是没有劝过,说原主不用这么操心,这些事情都交给娘就行了。但是她越这么说,原主就越懂事。到头来自己饿瘦了,近几年来,山下山上都更不好过了,原主就更瘦了。寨子里的小孩差不多都和原主一样,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但是粮食不够,都长得瘦瘦小小的。胡臻穿过来以后相比起来都吃的挺好,她也不是个挑食的人,给啥吃啥。她瞅了瞅床上的小豆丁,戳了戳他软乎乎的小脸,嘿,这小孩还挺壮实的。又想到自家小姑那挺拔的身影,再从原主记忆里扒拉她爹的样貌,也是个高头大马的男人。基因真是强大的东西啊。她又低头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子,唉,硌手,这么好的基因她可不能废了,好好吃饭!在胡臻一顿心理爆改下,一口气吞了三个红糖馒头,然后涨翻了。她像条仰泳鱼一样翻倒在床上,啊呀,忘记自己胃不好了,之前饮食习惯不好不能一下子吃太多.........——看着桌上还剩的有她两个拳头大的红糖馒头,她安详的摸了摸肚子,差点把自己吃死了好险。那边一行人脚步飞快的穿行在森林里,身后时有嗖嗖的子弹破空声。“姐,要到了。”男人低喝一声,两人对视一眼分头跑开,男人背上还驮着一个类似人形的东西。屠晓梅咬破手中的纸包,用力一抡膀子,狠命把它甩了出去。“在那边,别让人跑了!”“谁抓住了可是有五百大洋的赏钱!”此话一出,一群伪军追的更起劲了。期间还混着大喝“别跑”的字眼。傻子才不跑呢。“他们带着伤员跑不快,追紧了!”一个为首样貌的人,摘下帽子,一手扶着树扇风,似是热的不行了。他身边的小喽喽,捡了个纸包谄媚的跑近,“老大,这有个东西是他们掉的。”为首的怂了怂鼻子:“啥味儿,”嫌弃的看了眼,“丢哪儿的呢,顺着那条路去追。”小喽喽们一边放枪一边应是。为首的却慢了脚步,带着几人走在最末尾,西周看了看扯断一根木头,先拍打西周再落脚。“老大这是干嘛呢。”刚刚那捡纸包的问。“打草惊蛇,懂不懂。这边蛇多。”他是本地镇里的人,他爹是安保局局长,他才有机会在皇协军里安排到一个小队队长的职位。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么,这块地方叫七蛇沟,地如其名,蛇多,还有七种致命的毒蛇,那是己经知道的七种,其他的有多少就不知道了。也许有其他人也知道,但是下面的人都是些没家底的,早己经为那五百大洋红了眼。他们这会儿还不知道刚刚自己碰的纸包,包的是引蛇粉,也就是鸡蛋面粉混合加了特制香粉,那对蛇来说更是一股异香。果不其然,没多久前面就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后面的几人都是面色一白。前面有人尖叫的往回跑,跑在最前面的人慌忙的一闷头撞在了为首的身上,“啊啊啊。”为首的被撞了一个倒仰,又是给那人来了一脚一边怒骂着:“不长眼的东西!”他周围的小喽喽也是跟着骂娘,一边关心他们老大。那人被踹的蜷缩在地也不敢得罪队长,支支吾吾的讲了前面的情况,“找老三被.......被蛇咬了......大蟒蛇......啊啊啊啊!”他还没说完好不容易抬起头,就看见一条青翠翠的大拇指粗的长蛇正从离老大不远的枝丫探出身子,三角小头正好趴在老大肩头,大眼睛不眨不眨的看着他。他尖叫冒在喉咙里,两眼一翻,晕了过去。为首的叫徐州,他啐了口唾沫,“没用的东西,”又指了指身边两个小兵,“你俩去看看什么个事。”两人犹犹豫豫的还是去了,现在连同地上躺的那个只剩西人了。徐州一转头就看见身边的人一脸惊恐的望着自己,竖起眉毛就准备骂。“老......老大,你,你别回头啊。”“你个死麻子,说什么呐?”他说着感觉左脸凉凉的痒痒的,以为是树叶,不耐烦的用手往旁边一挥。这一挥吓的那叫麻子的,和另一个捡纸包的俩人一齐尖叫后退。徐州也反应出这个手感,重量有点不对劲了,脸色一僵,身体比脑子快,一下子就跳出了三米远,一边往旁边跑一边回头看。只见翠绿的小东西吐着信子荡啊荡,嗖的一下子朝他们荡过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三声尖叫,一气高过一气,一行人抱头逃窜起来。后路被堵一行人只能往前跑,这么一跑,翻过了前面的草丛就一头和前去探情况的撞在了一起。顿时骂声一片,定睛一看,两批人都是一脸惊恐。徐州只好带着人一边往前跑一边问怎么回事。两人哆嗦着腿落在了后面,又被麻子一吓说后面有蛇追又立马上前来了,“老.....老大,有个兄弟被蛇咬了个大窟窿,那...那个,蛇,蛇啊,好大。”另一个接着说:“我们到的时候,那...那个蛇,己经给另一个兄弟勒的脸都发紫了。”不用他再绘声绘色的描述了,徐州以及一众人都看见了令他们终身难忘的场景。简介有一些没有说完整,这一本主要写抗战时期,有感情线,日久生情也行也算得上是养成系,会尽量与历史(1930年左右)贴近,为了让行文轻松吸引更多的饱饱,会带上一点搞笑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