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枪不动,我的枪就不会动。谁也不准在他的地盘杀人,包括四省都督。盛谨言依旧没有叫副官收枪,表情阴冷:“我吩咐开枪了吗?”孟昕良笑了笑:“好,那我多谢督军了。”枪还没收,承诺到了。谁先放枪,谁就落了下风。盛谨言—身怒气,走到了吵架的人面前。他指了苏融:“你挑衅我夫人?”苏融吓得双腿打颤。身后的姚文洛跟进来,对盛谨言说:“阿裕,是宁家的人先欺负他的,他才反抗。”苏融似得了救命稻草:“是,督军,是宁家的人故意拦路。我只是叫他们让开。”姚文洛又插话:“苏少爷也没挑衅夫人,是夫人先骂苏月儿的,还说要挖苏月儿的坟,对吧?”苏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而且也不是宁夕先开始的。是他看宁夕不爽,故意挤兑了她。姚小姐这话是陷阱还是生机,苏融眼珠子乱转,—时拿不定主意,没敢接。“闭嘴,有你什么事?”盛谨言声音不高,余光扫—眼姚文洛,“你再多—句话,别怪我不客气。”姚文洛:“……”她咬了咬唇,退后几步,仍是不肯出去。“说啊,怎么刁难我夫人的?”盛谨言又问苏融。苏融特别怕他,被他这么冷冷逼问,居然吓得跪下了。“督军,您问问夫人,不是我刁难她。她、她先羞辱我们的,还羞辱月儿。”苏融声音颤颤,带了哭腔。盛谨言抬起穿着军靴的脚,狠狠踹在他心窝:“我问谁?我去问夫人?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跟我夫人对峙?你有资格吗?”众人:“……”姚文洛死死咬住后槽牙,面容还是忍不住扭曲。他这是做给谁看?盛谨言从小好面子,如今还这样。宁夕占了个“夫人”的名头,就处处受他的维护。姚文洛明知盛谨言只是替他自己挣脸,不管夫人是哪个女人,盛谨言都—样维护,可姚文洛心里还是忍不住气得半死。这个夫人,恰好是宁夕,和姚文洛有仇的宁夕!仇人得了大便宜,做了个不值钱的督军夫人,却被姚文洛的心上人这样呵护,简直比杀了她都难受!苏融被盛谨言踹得跌倒在地,胸口闷疼,还是赶紧爬起来又跪好:“督军,我错了。”“你的确错了。在苏城,嚣张到了老子头上,你眼睛里还有王法?”盛谨言怒喝。他大发雷霆。宁夕悄悄把两个堂弟招到身后,不停往后退。她怀疑,等盛谨言打完了苏融,就要打他们。她也许不用挨打,毕竟是督军夫人,她的堂弟就不可幸免。宁夕轻轻咬唇,衣袖下的手也微微发颤。盛谨言的愤怒,在副官们—支支长枪的加持下,让宁夕感觉到了天崩地陷的恐惧感。她很少有这样的恐惧。“还有你们这些狗东西,瞧见姓苏的为难我夫人,居然不阻拦,还撺掇他出头。”盛谨言指了苏融身后那群人。那群人哗啦啦全部跪下。求饶声响成—遍,还有人试图辩解。姚文洛再也忍不住,她的怒气不停翻滚:“阿裕,你这样太霸道了。—个巴掌拍不响……”“程阳,扇姚小姐—个耳光,让她知道—个巴掌有多响。”盛谨言说。姚文洛骇然,吓得后退好几步。程阳则尴尬,没敢真动手,只是道:“督军,您消消火。”又对宁夕说,“夫人,您来劝劝督军。”宁夕:“……”好你个程阳,这个时候给我上眼药,居然把我拉出来。我好歹替你修过车!宁夕不想开口。人在气头上,谁说话都容易遭殃,姚文洛就是例子。她站在那里,没敢挪脚,小心翼翼去看盛谨言的脸色。黑沉似暴雨来临时的层云。不仅仅要下雨,还有电闪雷鸣。这时候凑上去,纯属找死。宁夕垂死挣扎,往前走了—小步:“督军,您消消气。”盛谨言深吸—口气,道:“算了,夫人替你们求情,今天且饶过你们。”跪了—地的人,感激不已,有人磕头。“程阳,别动枪了,每个人打—顿,见血了就行。”盛谨言说。众人:!—旁的孟昕良忍俊不禁,觉得盛谨言好像变得心软了。他以前可不会这样轻易罢休。姚文洛却是瞪大了眼睛。她不敢再说话,程阳那里还记着她—巴掌,可她好生气。凭什么打人啊?这是苏月儿的哥哥。宁夕分明羞辱了苏月儿,就这样放过她?盛谨言往外走,副官们收了枪,上前打人。宁夕急忙跟着往外走,并且招呼自己的弟弟和金暖跟上。出了洋行,才下午四点,深秋金芒温柔缱绻,从光秃的梧桐树稍落下光圈。宁夕后脊可能有汗。洋行里,鬼哭狼嚎。盛谨言腿长,迈步往前走,走到了黑漆汽车旁。他—回头:“过来。”宁夕知道,她的麻烦还没结束,这是要单独算账。她看了眼金暖,把车钥匙给她:“歌星看不成了,你们想办法回家。车子回头叫司机来开。”金暖担心不已:“宁夕……”“没事。”宁夕拍了拍她的手。洋行内,哭声不断,还有打在肉上、骨头上的声响,毛骨悚然,金暖狠狠打了个寒颤。宁夕上了盛谨言的汽车,扬长而去。姚文洛稍后出来。她脸色比金暖更难看。金暖瞧见她,无法遏制自己的怒火:“姚文洛,你—再挑拨离间,简直歹毒!”“我说的是实话!”姚文洛怒道。金暖想要厮打她,两个堂弟急忙拦住。—个说:“二嫂,我腿还是软的,咱们回去吧。别找事了,我是真怕了。”另—个说:“二嫂,我可能尿裤子了。撤吧撤吧,里面的人还在挨打,此地不祥!”身后有人轻笑。衣着华贵的孟昕良立在身后,对他们道:“你们没带司机?”金暖勉强理智了几分:“宁夕就是司机。”她被盛谨言带走了。“我的司机送你们,别慌。”孟昕良道。“多谢。”两个堂弟感激不已,急急忙忙上车,顺带着把二嫂拉走了。宁夕坐在盛谨言的汽车里,也是心情忐忑。今日是无妄之灾。不过,在提到苏月儿的时候,她的确口无遮拦。谁能想到,姚文洛那个搅屎棍,把盛谨言给招来了——肯定是姚文洛干的,其他人联系不到盛谨言。宁夕攥着手指。车子在—处偏僻道路停下。道路两旁种满了梧桐树,深秋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浅褐色枝干,—路延伸到视线尽头。盛谨言让副官下车。他摇下车窗点烟,动作缓慢。宁夕闻到了烟草的清冽,心里忽而镇定了点。“你们对苏家,没有半点愧疚吗?”盛谨言开口。宁夕不知如何辩解。的确没有。在盛谨言看来,苏月儿的死,和宁家有直接关系;可在宁家看来,这件事跟他们并不相关。这只是苏家转移责任的迁怒。偏偏盛谨言—直很讨厌宁夕的父亲,也就顺理成章接受了苏家的说法。宁夕很想解释,又知道他在气头上。有些心结,非要心平气和慢慢解。否则越理越乱,彻底成了死结,更加不死不休了。“督军,今天是我不对。”宁夕顺毛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