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婳立即出声,她怕万一吓严骁一跳,迁怒自己。严骁认得苏婳的声音,一下子掀开了幔帐,满目冷光。他掌心按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下颌线凌厉,压抑的声音透着一丝戾气。“你为何在这里!”苏婳登时就红了眼圈,一双素白的小手,紧紧抓住着,泫然欲泣。“爷,您别凶我,是婉心姐姐让我来的。”“她说我们三人,要换着来不然就去告诉侯夫人,说我伺候不周。”情急之下,她连“奴婢”两个字都忘说了,脸上泪痕点点,如斜雨碎雪,惹人怜惜。“爷待我有恩,我想留在爷身边伺候……我不想被侯夫人赶出去。”她说着话,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很快就泣不成声了,锦被里娇小的身子哭得一抽一抽的。“爷,我错了……我不该来。”“我错信了婉心姐姐,我不是故意惹您生气的。”“您……别赶我走。”她哭得双腮酡红,一双水洗般的明眸,明澈干净,纱帐半垂,灯火朦胧下,唯见美人含泪。严骁竟一时看呆了。短暂的失神后,他说了这样一句话。“别哭了,我不会赶你走。”算了。她初来乍到,连府上的人都认不全,她又会知道什么呢。苏婳闻言,立刻止住了泪,睁大水眸看着他,轻轻抽噎着。“真的。”她说着话,轻轻起身。严骁不觉睁大双眸注视着她,连呼吸都变急促了。严骁呼吸逐渐放缓,心头竟然划过一丝淡淡的失望。不过,他很快就认出苏婳这身中衣是自己的,沉声问道,“你为何穿我的衣裳。”苏婳微微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衣裳,理了理领口,将自己裹得严实。她咬了咬唇瓣,似乎已经够难堪了,不愿再回想这件事。“可我毕竟是有教养的闺秀,心里总是觉得不妥,一面担心婉心姐姐去跟侯夫人告状,不得不从了她,一面又担心惹爷不高兴。”“所以……”她应是太委屈了,说着话竟又有些哽咽,“所以我就偷偷起身,从柜子里找了爷的中衣穿在身上,怕污了爷的眼睛。”她越说声音越小,扬起小脸含泪望着他。“爷,我不脏。”严骁忽然感觉一阵目眩,抬手捏了捏眉心。他明明喝的不多,此时却有些上头。罢了。“你衣裳呢。”严骁问道,“她总不会将你衣服全都抱走,一件不给你留吧。”苏婳素手一抬,细白的手指指向西边的小盥洗室。严骁快步往那边走,只想将她的衣服找回,让她赶紧穿上离开这里。不然还要让她睡在这吗。严骁站在盥洗室中,看着地上的水盆,眼中迸出了怒火。好大的胆子!若是没有赵雪梅的授意,府上的奴婢怎么会如此狗胆包天!严骁怒极反笑,突然就改了主意。他熄灭几盏烛火,重新回到床前。“睡吧。”严骁说完话,将床头最后一盏烛火熄灭,掀开锦被钻了进去。房间陷入黑暗,苏婳愣在床上。睡……睡谁?睡哪?严骁似乎嫌苏婳占的地盘大。苏婳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男人身体滚烫,呼吸还散发着淡淡的有酒味,苏婳心里划过一丝异样。严骁见她不动,又催促道,“别挤我。”苏婳这才反应过来。两人肩并肩躺好,房间一片寂静。苏婳慢慢呼出一口浊气,睁眼望着黑暗中的幔帐,猜想严骁应该看见了水盆中的衣服,不想折腾了。而严骁喝了酒,只想睡觉,没有别的心思。明日,严骁会不会处置婉心呢。苏婳不禁在想。其实婉心并没有将她衣服抱走泡水,水盆里的衣服是她自己放进去的。吃过午饭,她见桂花糕还有剩,不想都便宜了婉心,就去给春草塞点心吃。春草偷偷告诉她,惜月昨夜爬床,被爷扔进了马厩。还说惜月身上卷着被子,被捆成了卷,后来又有小厮进爷的房间,大概重新给他铺床去了。平时身边都不放年轻婢女伺候,她是第一个。下午她去婉心那里还衣服,婉心竟然还想用同样的办法害她。她来府上才两天,跟婉心无冤无仇,她却想让她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如将计就计!这是个接近严骁的好机会。同样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还有严骁。他今日心情烦闷,本想多饮几杯清酒助眠,没想到现在睡意全无。昨日他刚处理了那个什么月,今日叫婉心的就用同样的方法害苏婳,看苏婳不从,还搬出赵雪梅。他的院子,竟然连续两日让无关的人溜进来,是该管管了,赵雪梅的脸,也该打了。突然,严骁鼻尖飘来一阵似兰似梅的女儿香,丝丝缕缕,直往他鼻尖里钻。是苏婳在动,她好像悄悄往自己身边挪。难道,她想主动?这女人,果然胆大。严骁屏着呼吸,等待苏婳下一步动作,要说的话他都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