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还未全亮，隔着薄薄的雾霭，能隐约看到天边的鱼肚白。

郊外本就人烟稀少，只有零星小贩在摆弄自家摊子。

明瑶捂着被打湿的前胸小跑在街道上，显得格外惹眼。

“小姐……”旁侧传来熟悉的声音。

明瑶循着熟悉的声音转头，只见唤春用力拉住缰绳，从马背上跃身而下。

“小姐，咱们不是说好，事成后我首接去明月楼找您，将这单子交出去了吗？”

说着唤春从怀中摸出了个纸封，“您怎得自己先出了来，且天色还暗，小姐也不当心危险。”

明瑶盯着唤春手中的纸封微微出神。

这是嫁妆单子。

前世她太过心急，押准了裴妄必定会抬她进府，第一时间就让唤春拿来了嫁妆单子，表达明家的诚意。

或者说，表达她的诚意。

只是这张单子交出去后，被裴妄黑着脸借着烛火烧成了片片灰烬。

透过烧尽纸张带着薄烟的烛光，明瑶看到他的眉心几乎蹙成一个打不开的结。

现在想来，他根本不在意她，哪怕她低眉顺眼的将自己的真心和诚意摆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会看一眼，只会当作一张废纸，皱着眉，烧个干净。

她苦笑着接过那张纸封，“这单子不必给他了。”

说着，她用力将手中的东西撕了个粉碎。

“小……小姐你怎么了？

你不是一首希望……”前些日子她们纸上谈兵了无数次昨夜的事如何才能做成，好不容易到了最后一步，她家小姐却将东西撕了个干净。

“以往都是我做错事情罢了，以后休要再提这些事。”

唤春张了张嘴，刚要准备回答，却有更大的声音盖过了她的。

“你这次是真的知道做错了，还是又像以往那样，动动嘴皮，消停几天又继续开始撞南墙？”

她顺着声音望过去，身上蓦地被来人劈头盖了一件斗篷。

她抬头对上了一双眼尾泛红带着魅惑倨傲的桃花眼。

男人唇角紧抿，对着她挑了挑眉。

是万俟家大少爷，万俟浔。

万俟家也是商贾之家，只是并非是皇商，万俟家主要是经营赌坊、青楼和镖局。

明瑶给裴妄用的催情香便是从万俟浔手上要的。

她看着他带着邪肆的脸，想起前世她从成婚后便没有再见过万俟浔，只是听说万俟浔不知为何性情大变，日日饮酒作乐流连花丛，最终死在了同朋友推杯换盏的饭桌上。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们还能再见，她心下泛起阵阵酸涩。

在她成婚前，万俟浔待她是极好的。

现下他虽然语中带着责备，但明瑶知道，他是在替她不值。

“……万俟？

我自然是真的知道错了……”明瑶吸吸鼻子，话锋一转，“你怎么也在这里？”

“你前些日子找我拿了那东西后，不知怎得我这眼皮跳得就没消停过，昨夜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索性在墙头数星星，哪知刚打个盹儿就看着你这丫鬟鬼鬼祟祟牵着马出来了。”

他盯着她说着，耳尖突然一红，有些不自在的用手指隔空点了点在明瑶身上松散挂着的斗篷，“你将这东西好好裹一裹,衣裳湿一大片，你也不怕冷……”明瑶看着万俟浔本是正经同他说事，随后突然变了脸色的矛盾样子，只觉得他向来阴晴不定，并未放在心上。

她顺手捋了捋在身上不算整齐的斗篷，将整个人除了脸全都裹了个严实，点着头应道:“好……我将这衣裳穿严实些……”万俟浔看着她认真整理斗篷的动作，只觉得脸颊的热意渐渐消失，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了声，眼角睨着明瑶，“你看，幸亏我留了个心眼跟过来了吧，不然你恐要冻死在这。”

话落，他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马车，“赶紧上车，你夜不归宿，若是让伯父发现又是一顿毒打，指不定连着我也要连坐。”

听着他的话，明瑶眉眼一弯，心头逐渐有暖意飘散开来。

她上前几步跟在万俟浔身侧同他并肩而行，“是是是，你最好了，我跟你保证，若是爹爹发现了，我也定是护着你的。”

天光此刻己经大亮，明亮的日光从头顶泻下，落在二人身上，如同给他们镶了层金边。

转角处，有一背靠在墙边的男人缓缓从阴影中走出。

他臂上还挂着一件缀着珊瑚珠的月白羽纱斗篷，看着三人进入马车的背影，足尖一点，飞快地去到了不远处一架缀着金黄色丝线的华盖马车旁。

“大人，属下失职，请大人责罚。”

隔着车帘，惊羽单膝跪地垂首恭敬道。

马车内的人不语，惊羽有些紧张，十指握紧了掌心。

静默半晌，车内的人才开口道：“有人能特意来接她，是她的能耐。”

裴妄的语气平和，却不知为何令惊羽惊了一背的冷汗。

“你做得很好，起来吧…………是，谢大人。”

“启程吧……”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大人，咱们是回府，还是……”惊羽牵紧缰绳，侧目问道。

男人并没有答话，只有指尖轻点案几的声音隐隐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