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默予再次走到陈晗身边，两人并肩，刚要继续往前走，听到后方传来苏茉的声音：

“苏默予，王老师让我们现在去整理收上来的卷子。”

她似乎是跑过来的，气息微喘：

“你看下手机，刚刚王老师打你电话，没人接，叫我出来找你的。”

苏默予看了陈晗一眼，抽出手机，看到上面王德强的未接来电。

“你饿不饿，可以等我吗？”

他对着陈晗问道。

陈晗捂着肚子回答：

“超级饿，不等你了！你去吧，虽然王德强压榨班干起来一向不做人，但是，他会给你们点餐的。”

高一时，陈晗跟刘阳被压榨出经验了。

她说完，抽出手机挥了挥，补充道：

“我找谭恬，刚好帮她对对答案。”

苏默予点了点头，跟着苏茉离开了。

看着他俩走远的背影，她想起，之前在食堂遇到过苏默予苏茉他们两次。

她跟谭恬去食堂一向比较晚，两次都只看到他们离开的背影。

陈晗没有打谭恬的电话。

已经过了六点了，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

她看到校园里养的鸽子被路过的同学惊动，从花坛底下飞向喷泉中心的凤凰雕塑顶部。

浅浅的余晖印在陈晗白净、柔软的脸上。

她双眸微动，在回想杨全老师在办公室跟她说的话：

“尽管我不知道你要离开一班的具体理由，但我能感受到你正在被某些事情所困扰。

你是一个非常、非常聪明的女孩。

真的是。

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如愿以偿，陈晗。

这一点我很清楚。

所以，转班事宜放心交给老师来沟通。

等待手续办理的这几天，你可以跟一班好好告别。

或许，告别的不仅是一班。

总之，希望我的九班不辜负你现在的期待。”

学校广播里传来舒缓的钢琴曲，喷泉中被鸽子拥簇的凤凰翅膀突然喷出几条水柱来，鸽子们四处惊飞散开去了。

喷泉彻底苏醒过来，随着音乐喷射出各式花型的水雾。

已经下楼的学生们围在喷泉花台边驻留。

有结队的同学在嬉戏。

有落单的同学在凝望。

有小情侣紧挨一起牵着手，似是在憧憬未来。

陈晗盯着那对他们的背影，面部微微发烫，明明是自己在偷看别人，她却生出一种被别人偷窥的羞耻感来。

她决定转班。

是的，她害怕同学们的议论，她害怕会跟苏茉起冲突，她面对苏茉时总有难以抑制的焦躁感。

她怯懦。

因为那些议论的结果，冲突的结果，会导致她失去苏默予，也失去自我。

陈晗明白，她会因嫉妒，因占有欲，因贪婪而招惹苏茉。

她就是会……

她就是会……

她就是那样的人。

现实的她，同书里的她一模一样。

尽管开学才几天，她已经感到自己的伪装在崩溃边缘。

陈晗第一次知道自己是书中的女配时，她以为能潇洒应对，可这几天才刚刚开始，她就明白，她做不到。

从十岁开始，她跟苏默予相处的时间甚至比跟妈妈的时间长。

那些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的日常，记忆仍鲜活。

苏默予却……真的会因为苏茉而对她生气。

那一刻，陈晗知道自己有多敏感，多在意，跟书中一摸一样。

书中苏默予表示，他是因为两家长辈交好的关系，平时才对她处处忍让。

而现实的陈晗却是完完全全地依赖苏默予，这种依赖使她一步步沉溺。而他的忍让，会一点点耗尽。

把自己的喜怒哀乐交付到在意的人手中，是灾难的开始。

妈妈的经历就是前车之鉴，不是么？

倘若有一天，她和苏默予的关系走向书中结局，也意味妈妈会失去她最好的朋友。

所以，在变得面目可憎之前，在被剖开那颗卑劣的心之前，她要先离开。

保持友好的邻居关系，就很好了。

广播里舒缓的钢琴曲被设置了单曲循环，重复了一遍又一遍，陈晗在喷泉的水雾中，又看到了一道浅浅的彩虹，可身边还是没有可以分享的人。

开学考结束第二天是周日，上午是在全国数竞联赛中渡过，下午陈晗没有参与苏默予他们数竞小组的赛后讨论会。

数竞题出得很新奇，陈晗答得吃力，在考场上就预测自己拿不了一等了。

她主场不在这，心安理得地回家补眠。

周一，陈晗和苏默予比平时早到了学校。

在教学楼处，两人分开，苏默予需要去王德强办公室取成绩表。

高一一班教室里同学们或兴奋、或怨叹地讨论着即将出排名的开学考成绩。

陈晗心脏也在嘟嘟嘟地焦急等待，但面上仍是一副淡定的表情，低头在看昨日数竞过后，苏默予帮她整理的笔记。

她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终于，听到其他同学发出的响动声，她一抬头就看到苏默予那盛满了笑意的眼睛在看着她。

不仅他的眼睛在笑，他的嘴角也牵出弯弯的弧度，露出洁白的牙齿，大声宣布：

“陈晗，年级第一！”

“哇靠，真的假的？牛啊陈晗。”

教室里有同学惊呼出来，跑过去看苏默予手里的成绩表。

“终于！”

“这下她可得意了。”

“年级第一终于在我们班了！”

“你考了多少？”

“陈晗超季念一分。”

“才一分，会不会是批错了。”

“你酸什么啊。”

“我…我没酸啊，我的意思是，可能超更多分。”

“靠，我这次怎么比期末还考得差。”

“算了，开学考而已。”

“就是，开学考看不出真正水平的。”

……

陈晗心里曾反复排练过自己真的成为年级第一的表情。

她一定还会淡定地、优雅地静坐在座位上，暗暗享受着自己赢得的赞许。

所以，现在在座位上笑得嘴咧到后脑勺、仰头跟苏默予隔空傻乐的人一定不是陈晗！

啊！

啊！

她内心兴奋尖叫，陈晗是年级第一！

“开学考怎么了，高一的开学考陈晗也没能考过季念啊。”

挤在讲台看成绩的人群里，突然传来林浩洪亮的声音。

他抬头对着陈晗比了个大拇指：

“陈晗就是棒！”

……

陈晗觉得林浩此刻有点顺眼，又不那么顺眼。

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

她在得知苏默予去拿成绩表后，早早把手机放在桌面上。

心里想着，他会不会提早告诉她结果，她好做一下表情管理。

这会是谭恬发过来的信息：

“年级第一陈小晗，美貌第一陈小晗，可爱第一陈小晗，智慧第一陈小晗，性感第一陈小晗，宇宙第一陈小晗……”

看来国际班也拿到成绩单了。

陈晗这会对这浮夸的信息很受用，开心地欣赏着每个“第一”后面的爱心、小花和飞吻。

又一条信息过来：

“我们班的同学很为季念抱不平，说有机会要去会会你。”

我很快就会过去找你们了。陈晗心里回复。

又蹦出一条新信息：

“这会我听到他们改口了，我班同学说，只有你才能配得上季念，是他们认可的女人。哈哈哈哈……”

……

陈晗有点担心国际班同学的精神状态。

“季念在笑！他竟然在笑！他笑起来好好看（星星眼）！”

陈晗：？

他是气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