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皇上，王爷。”

“免礼吧，都看到了些什么？是不是那唐家姑娘活蹦乱跑，镇北侯胆敢糊弄朕？”沈钰头都没抬，语气中的懒散和调侃也是无论如何都藏不住的。

那暗卫倒是随了沈鹤臣的性子，讲起话来半分表情都没有。

“回皇上，太医进进出出怜清苑数次，镇北侯自回了府就没有从唐汝小姐院子里离开过，小姐身边的大丫鬟也拒绝了探视，借口为一些小病怕传染，还有就是……”

沈鹤臣敛下眉眼，已不是先前四平八稳的和气“就是什么？”

“唐汝小姐昏迷过去，至今未醒。”

沈钰看着他愈发深沉的面庞直接站了起来“鹤臣！”

沈钰除了在朝廷上或当着众大臣的面这样称呼，平日里都是唤皇兄的，如今见沈鹤臣拂袖欲离去，直接放下手中的游记将人给叫住了。

“我亲自去。”

“堂堂四王爷深夜私自闯进镇北侯府嫡女闺房，成何体统？”

“自会小心行事。”

“那也不行！男未婚女未嫁，如若真的叫镇北侯察觉到了，你别以为你大了朕两岁朕就不敢治你的罪！”

沈鹤臣眼中波澜不惊，只淡淡道“我一月前已向陛下求了圣旨，虽是男未婚女未嫁，却也是陛下允诺过的。”

“书信一封叫朕留意唐汝的婚事，打了胜仗回朝后开始试探镇北侯的态度，这算个什么婚事？那唐汝知晓你把她的半辈子就给订下了吗？你不单是自己狂傲，更是愈发的不把朕给放在眼里了！”

“若无事臣就告退了。”

“你给朕站住！”

沈钰身边的大总管听着乾清宫内传来的怒吼声不由得身躯颤了一下，里面两位爷可别打起来了。

“张总管，李太医求见。”

“你说什么？”

“李太医求见，刚从镇北侯府回来，说是有事禀报。”

“快，随我过去。”得到沈钰的应声之后张德胜连忙上前，引着太医进了殿内，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老臣参见皇上，四王爷。”

“免礼，李太医刚从镇北侯府回来？”沈钰拧眉，坐在大殿内的龙椅上，听着他的语气，像是说镇北侯三个字已经说倦了一样。

“回陛下，确是如此。”

“今日出宫恰巧碰到了镇北侯府夫人请太医，说是小姐昏迷过去了，现经过一番诊治已经脱离了危险，只不过，这几日许是要好好休养了。”

“那唐汝是什么病，查清楚了么？”

“郁积攻心罢，不过小姐体弱，醒来和恢复都比寻常人慢一点。”

“知道了，好生照料着，别叫镇北侯的宝贝女儿给留下什么后遗症。”

沈钰宝贝二字咬的极其重，目光也是落在了那拂袖站立着的男人身上。

沈鹤臣和李太医前后脚离去，正当李太医擦了擦额头的汗准备回御药房配些补气血的药时，忽地看到了面前有着一抹清冷的身影。

殿外的微风轻轻吹着，月光盈盈的洒在那一身深墨色的蟒袍上，只见他冷眼看着太医，薄唇轻启，随后给了他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李太医则是颤抖着手给接下了。

“需要让小姐知晓这是何物吗？”

“她惯是聪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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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熙熙攘攘的透过云层照了进来，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怜清苑上上下下的丫鬟脸上都带着笑意，做事都比往日里利索了不少。

“清芷姐姐，这院子里的荼蘼花开了，要不要唤姑娘出来看看？”

“好好干活，别想着逗姑娘开心要赏赐！”

正说着清芷便走进了屋内，还差点没找到人。

视线一转才看到唐汝正给自己簪着步摇，秀眉紧皱，白皙柔腻的手臂抬起又放下，怎么都不满意。

清芷连忙上前，从唐汝的手中接过了步摇，焦急的开口“我的好姑娘，别把自己给扎到了，怎么不唤个丫头过来呢？”

清芷的手向来是巧的，会的花样也多。

唐汝玉手托腮，将自己的脑袋交给了清芷随意摆弄，嗓音还有些刚刚醒来后的慵懒，又柔又细“院子里的花开了是吗？”

“今日李太医会过来问诊，夫人特意吩咐了不许让小姐离开院子，免得受凉。”

唐汝嘴角扬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像极了刚出生撒娇的小猫一样“我不出院子，我就在院子里看看可好？”

这荼蘼花和寻常的花不同，开出的花瓣是深红色的，随着天气和生长环境，它会逐渐的变成浅粉色，荼蘼的是在春末开花，因此有着末日之美的称呼。

唐汝不过是在书上看了一眼便求着镇北侯给她从偏远北方给移植了过来，说就当做及笄礼了。

说来也是巧合，唐汝大病初愈没多久这花便开了，想来上一世，唐汝直到死前都未曾亲眼见过荼蘼开放。

肉身被河里的鱼虾食了，灵魂无处安放漂泊了一辈子，如今重活一世心头藏着的怨恨和不甘并未把原先的唐汝给吞噬，反倒是造就了她的隐忍和沉着。

荼蘼开了，尘事已过。

如花朵般娇艳的唐汝在这一世却不会凋零，反倒是更加绚丽的绽放。

“小姐，李太医来了，如今正在外面候着。”

唐汝微微俯身，眸中潋滟着水光，依依不舍的将目光从那火红的花瓣上移开，柔声道：

“请进来吧。”

清芷带着唐汝回了内室，太医把完脉之后看了一眼这房间里的其他人，清芷当即就将其余人找借口给撤了出去。

李太医这才从药箱里拿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放在唐汝面前。

“这是回转丹，有着补气血和调养身子之效，小姐可服下。”

“回转丹？”

“正是。”

“可我怎么记得医书上说回转丹的配方早在几年前就丢失了，就连先帝——”

李太医双手相捧，直接跪到了地上，打断了唐汝接下来想说的话“还望小姐慎言。”

唐汝心里清楚得很，这般名贵的药物绝不是区区一个太医能拿得出的，敛眉轻笑：“是谁交给你的？”

“先帝逝前是靠着这回转丹续命，李太医，您若是不说的话，过来查问的可就是大理寺了。”


饶是早已见惯了大场面的张德成也不小心咬了自己的舌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让贵妃娘娘搬去乾清宫？

这……怕是历朝都都没有这种事吧？

“可皇上，贵妃妹妹和宁儿都过去，怕是不妥吧。”齐阮心理素质到底是极好的，到了现如今还能够绷着自己的情绪，面带笑意的和沈钰说着。

“有何不可？”

沈钰失了耐心，一句话就直接给回绝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萧涟身上，却见她半分情绪都没有，更无欣喜。

“那臣妾安排人将这涟月宫好生修缮，务必会叫贵妃满意。”

“嗯。”

……

唐汝在那火烧过来的前一秒，从窗口处翻了出去，除了自己下手划得手臂上的那个伤口，身上再无其他的伤了，可即便如此，沈鹤臣在看到从火海中侥幸逃生的唐汝的时候，后背浸出了冷汗，心里也头一次生出了惧怕心理。

他怕这个姑娘真的出事。

唐汝刚出窗子就撞见了沈鹤臣，就好似漂泊在外的心忽地有了归属一般。

虽说和沈鹤臣只是打过几次照面，可唐汝也不知为何见到他的时候，自己总会冒出一种异样的情绪。

唐汝白嫩的手臂还受着伤，鲜红的血滴落在地上，刺红了沈鹤臣的眼眸，衣裙也是狼狈不堪的，他想捧在手心的姑娘差点丧了命。

沈鹤臣不知用了多大的忍耐力才没把她狠狠的抱在怀里，可即便是将她拦腰抱起，准备去看太医时，这丫头还在反抗。

她那双灼灼的杏眸里盛满了后怕，出的声音也没了那股子甜腻劲，声音又沙又哑“王爷，您放开我。”

这下可好，一句话就惹得沈鹤臣心头像是被活生生挖了一个口子一般，痛，很痛。

“王爷，小殿下状况不知如何了，臣女要带着他去找贵妃娘娘的。”

沈鹤臣抱着唐汝，闻言直接就犯了恼，站定在原地，看着怀里嘴唇都无半分血色的姑娘，回过头吼道“连邕，将李太医带去承安殿，确保小殿下无碍后带着一同过去找贵妃复命。”

显然的可以听到沈鹤臣语气中的恼怒，压抑了许久的情绪陡然爆发，声音凌冽的叫唐汝都吓得身形一颤，埋在沈鹤臣怀里偷偷落了泪。

承安殿是沈鹤臣自幼待得地方，恰巧涟月宫到承安殿也不算太远。

连邕是会医术的，在太医到来之前就替小殿下诊了脉，确保无碍之后，这才和清芷过去涟月宫回话。

沈鹤臣走的匆忙，一路上也未曾察觉到在小声啜泣的唐汝，把人给抱到了寝殿中的时候才发觉这姑娘在哭。

一瞬间，四王爷的那颗心就碎的稀巴烂了，眸中也是丝毫不掩饰的疼惜。

谁能想到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郢王如今小心翼翼的抱着唐家姑娘，被逼的乱了呼吸，温柔的询问道：“疼吗？”

唐汝的面容完完全全的靠在了沈鹤臣胸前湿漉漉的衣襟上，是被她的眼泪浸湿的，怀里的人儿带着哭腔噎嚅了一句什么，无奈音调太小，沈鹤臣没有听清。

沈鹤臣动了下抱着唐汝的手腕，将小人儿满是泪珠的脸给露了出来“说什么，再说一遍？”

唐汝睫毛上都泛着泪珠，哭的惨兮兮的，哽咽着吐出了两个字“怕……怕死。”

沈鹤臣敛眉看着她，这一刻恨不得把命都给她。

“不怕，以后不会了。”

再也不会置你于危险了，再也不会！

沈鹤臣轻柔的将唐汝给放在了床榻处，不曾想弯腰的那一瞬，唐汝直接就搂住了沈鹤臣的脖颈，委屈巴巴的将脸给埋在了他的脖颈。

下手划自己的时候没哭，差点命丧火海的时候没哭，出了失火寝殿后也没哭……

如今抱着沈鹤臣，倒是把自己的后怕和委屈通通哭了出来。

似乎，自己在他身侧就是最心安的时候，哪怕他是一副阎王模样，可唐汝却从未觉着害怕。

沈鹤臣被女孩娇-软身子上的清香还有委屈哭腔给惹得心里都泛起了阵阵涟漪，身子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她哭的不顺气了，一嗝一嗝的，沈鹤臣还伸出手在女孩的背后拍了拍，温柔的不像话。

沈鹤臣心头如同打翻了的棉花一样，软的一塌糊涂，可到底还是理性占据了大多数。

“叫太医看看伤势如何，可好？”

唐汝的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好不可怜，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小命保住了，丝毫未察觉自己还抱着沈鹤臣，甚至把人家的衣服都哭湿了一大片。

唐汝松开了环着他脖颈的手臂，声音软哒哒的，眼中也含着明亮的泪水，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嗯？”

床榻上的小人坐直了身子，也将自己和她之间的距离给拉开了，沈鹤臣乱糟糟的心绪也平静了几许，只是心中多了几分空旷感。

他盯着女孩颤抖着的睫毛，伸手拭去了还残留在唐汝面上的眼泪，粗粝的大掌拂过女孩娇嫩的脸颊的时候，两个人心里都是一颤。

沈鹤臣连忙将手离了她的脸，声音眸中情绪翻滚的不行，哑着声音说道：“叫太医过来看看伤势？”

唐汝下意识的就偏过头看了眼自己手臂上的伤势，鲜红的血迹已经凝结住了，她几乎看到的那一瞬心就在发抖，连忙偏过头去，还不忘轻嗯一声，朝着沈鹤臣说的。

瞧着这般的唐汝，沈鹤臣不知用了多大的自控力才从这姑娘身侧离开，唤了太医过来看看她手臂上的伤势。

过来的是李太医。

李太医以为是沈鹤臣受伤了，毕竟暗卫当时过来的时候那副焦急的模样，还真的像是沈鹤臣出了事。

“老臣，参见王爷。”

“废什么话，进来看看她的伤势，治不好提头来见。”在面对除了唐汝之外的人，沈鹤臣再度恢复到了那副冷面阎王的面庞，眸光和声音都冰冷的可怕，丝毫不见刚刚在房内的温柔状态。

李太医几乎是被沈鹤臣给拎着衣领过去到内殿的，结果刚走进去就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唐汝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