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周围人不停地附和他，这调解员的脊背挺得更首了。

一副他就是来普度众生的活菩萨模样。

“可不管咋样，你都不该对父亲有恨意，他也不容易呢！

没有他，哪来的你！

你可别钻牛角尖，当那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真特么的！

这世道己经沦落到谁请“调解员”谁有理了吗？

这王八羔子就是在进行没有道德的道德绑架。

全然不顾之前己经发生的客观事实，更不说自古以来那“你养我小，我养你老”的说法是“先养我小，才有儿养老”啊！

权利与义务是对等的！

不付出义务，只想享受权利，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人不是因为年纪大就值得尊敬和孝顺，而是因为自身的德行值得别人尊敬！

更不是因为老了病了，变得可怜起来了，以前做过的混账亏心事就能够一笔勾销的！”

话一说完，我懒得再理这群“圣人”，转身就走。

可没走出两三步，就被那妖娆的女人一把拽住了胳膊。

被这种人碰到手臂。

我是真的嫌脏。

十分用力地将她狠狠甩开，甩得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可她却反应异常迅速，双手一伸，扑了过来，就抱紧了我的小腿。

“炎诚，阿姨求你了！

把你爸接走吧！

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我本身就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女人家，做不到一边照顾你爸，还一边赚钱供云岭读书！

你就当可怜可怜云岭吧，她也是你的妹妹呀……”话音刚落，女人突然扭头呵斥她身边的黄云岭。

“云岭，不可以没礼貌，快叫哥！

听到没有！

快叫哥！

喊哥啊……”楚云岭大约是从没有见过她妈这副模样，吓得有些傻愣愣的，却还是听了她妈的话，斯斯文文地唤了我一声：“哥。”

声若蚊蝇。

待看清楚这张与我亲妹子有七分像的脸，我瞬间愣住了。

真像啊。

她们真的长得太像了，连眼角的那颗红色朱砂痣都一模一样。

我是真的很讨厌她父母。

可这会儿，我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她很可怜。

可怜这个因为“父母滥情”，出生就带着原罪、被邻居说三道西的孩子，可怜她才十三岁，将来也要经历我和妹妹曾经经历过的少年苦难。

我的亲妹子，楚天舒。

就是在她这个年岁，抬手一巴掌狠狠地抽在我的脸上。

“楚炎诚！

你清醒一点了吗？”

明明个子不到我的肩膀，却踮起脚尖，作出一副凶悍的不得了的模样，紧紧地拽着我的衣领。

“吸烟、喝酒、逃学、打架、偷东西、上课睡觉、整天满嘴脏话……呵呵，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能耐啊！

很酷啊！”

这一年，我十五岁，正念初三。

经过两年自甘堕落的努力，我还是没能说服妈妈让我辍学打工贴补家用。

但看着堕落的我，妈妈还是作出了最后的让步，她拉着我的胳膊，将头埋在我的胸口，用着哭腔说道：“诚儿，算妈求你了，你不要再折腾了，先好好把这个初中念完吧！

妈求你了，念完初中，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呜呜……”我能明显地感受到胸口湿漉漉了一大片。

那是妈妈无助又心酸的泪水。

我也不想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惹妈妈生气的，可我若是不这么做，妈妈是一定不会允许我辍学打工贴补家用的。

她爱我！

她希望我能够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哪怕这个未来是需要踩着她的血肉来攀爬向上。

可我的委曲求全不仅妈妈不理解，楚天舒这个“聪明人”居然也不明白，就让我很愤怒。

仿佛自己的一片好心喂了狗，狗却还嫌弃很难吃！

真是难过极了，委屈极了……为自己感到不值得！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而我的眼泪却浅到瞬间就冒了出来，真是没出息透了。

“楚天舒！

你凭什么打我！”

我用力地拍掉楚天舒抓着我衣领的手，反手紧紧地抓住楚天舒的肩膀，抓得她痛呼出声，皱起了眉头。

可我管不了她痛不痛了，我急需宣泄怒火。

“你搞清楚，我这么做是为了谁！

就我们家的情况，妈妈根本没有能力供我们两个人一起上学的！

若是我们成绩差不多，村里的那些吃饱了撑着的叔伯们，是一定会逼迫你去打工供我读书的！

在他们看来，我上高中念大学那才是光宗耀祖，你只是个丫头片子！

成绩再好，将来也是别人家的人，是泼出去的水……楚炎诚！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自以为是地为我好？”

楚天舒双手用力一推。

将猝不及防的我推着倒退了好几步。

“你以为就你会心疼妈妈吗？

我也很心疼妈妈的！

所以，我拼了命的学习，争取能考上市一中！

用这个当筹码，去接受私立高中给出的三千元尖子生奖学金，再年年拿年级前十名的奖学金来减轻妈妈的负担！”

她像只炸毛的猫一般歇斯底里。

“你若真心疼妈妈！

就不应该做这些让她伤心的事来逼她就范！

路是人走出来的！

动动你那愚蠢的脑瓜子去想解决办法！

而不是来欺负在乎你的人，让我们俩为你那可笑的想法妥协让步！”

吼出这些话后，楚天舒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双手捂着脸，蹲在地上。

哽咽了起来。

“还有……哥，升米恩，斗米仇!不要给我太多的恩惠，我怕我将来还不起，辜负了你的付出后……会责备自己没本事，无法回报你……压力太大之后，会渐渐地怨恨起你来，觉得是你自己要对我好的，又不是我求着你对我好……只有如此这般想，能力不够的我，才好心安理得地只顾好我自己啊！”

她伸出一只手，拉了拉我的裤脚。

“哥，别把我往当坏人的路上推……我不需要你委屈自己让东西给我……我想要的东西，我会自己去挣，去抢的……”低头垂眸看着楚天舒那压弯的脊背。

首到此刻，我才突然意识到：每个人都有独属于她的修行之路，我不该自主主张地替她人负重前行。

那未必是一种善。

可能最终会变成一座压得当事人喘不过气来的大山。

“炎诚，阿姨求求你，把你爸接走了吧！

云岭，还傻愣在那干什么，快点跪下来，求求你哥！”

说完，用力拽着身旁的楚云岭跪倒在我面前。

楚云岭猝不及防，猛然跪倒在地，疼得眼泪汪汪，皱着眉头死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