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迅速远离了那具随时会动起来的身披袈裟的尸体,猜忌与仇恨卷土重来。“你为什么要杀了他啊?有他在的话我们还能多撑一会,你是不是傻?”“你的脑壳里装的是粪么?竟然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碰到你这种东西!”他们虽然怨声载道,却没有人敢和花臂男对视,后者看到这群人的怂样,气焰更是嚣张。“敢抢风头?老子最看不惯别人在我眼前逞威风,你们谁还想站出来,尽管试试!”“你…你个疯子!”“没错,老子就是疯子变态,老子没有信仰,内心阴暗扭曲,但老子能制裁你们这群怂蛋,并且活到最后!”花臂男沉浸在众人畏惧的眼神之中,然而他的得意并没有持续多久,下一秒,一只黑色的手洞穿了他的胸膛,一颗血淋淋的心脏出现在了人们眼前。“哎呀呀,怎么不叫了?”带着戏谑意味的沙哑嗓音从男人身后响起,语气中充满了不屑。这时人们才意识到,距离和尚的结界消失己经有一段时间了,可是结界之外的腐尸们却并没有袭来。因为此刻,它们尽数跪拜在地。他们安静地保持着跪伏的姿势,残缺的身躯全部朝着一个人俯首。那……是人?至少外表上是,而且还做了件大快人心的事。“喂,你…你是上头派来,带我们回庇护所的吗?”那人没有回答,噗哧一下捏爆了手中的心脏,他拔出了穿膛而过的手,啃咬着带血的拇指,笑着从尸体后走了出来。己经失去生命体征的花臂男立刻完成了转化,他将双手握拳置于胸口的空洞,低着头长跪不起,仿佛在侍奉一位危险的神明。“我看起来,像好人吗?”他嬉笑着踱步而来。人们这才看清了来者的面貌——那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年纪轻轻却满头白发,发梢呈现出渐浓的深红,仿佛是被血液所浸染。他穿着一件干净整洁的白色希顿古装,衣物上没有过多的装饰,柔顺的袍子垂到了地面,却没有沾染一丝灰尘。这身装束让他显得圣洁无比,与周围的污秽形成强烈反差。方才杀掉花臂男所溅射到的鲜血,在顷刻间被白色长袍吸收殆尽。他保持着纯白走向幸存者们,笑容不改。“我,看起来,像好人吗?”他再次问道,脸上的笑容愈发狂妄,并且一口咬掉了自己的拇指。人们的表情逐渐被惊恐所覆盖,因为那人断掉的手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长了回去。有人想要逃跑,他的耳畔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我,看起来像人吗?”“啊啊啊啊啊啊啊!”那人惊叫着推开耳畔的“人”,随即身首异处。“哎呀,不小心把他头给弄掉了……你们来代替他回答吧,我像不像人?”剩下的七人吓得屁滚尿流,他们慌不择路地逃窜,然后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现在,只剩下蒋身遥一个活人了。只不过他还没有从谵妄中恢复过来,他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缩着,双眼始终无法聚焦,嘴里的涎水也漫流出来。然后像是有一串电流通过了大脑,他突然大吼一声,把头一甩,口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蹲下去死命地捶着地上的尸体。这般举措倒是把长袍男给看呆了,他有些迟疑地走到蒋身遥背后,歪了歪脑袋问道:“你说,我看起来像不像人?”“呜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哇哇哇啊啊!!”他竟然不顾形象地瘫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长袍男的眉毛皱成了一团,他走到少年身前,一把抓住他额前的碎发,拽着他的头往上提,强迫他和自己对视。那双眼睛布满血丝,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淌,看起来不像是演的。看来他精神有些问题——长袍男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或许是在极度的恐惧中疯掉了吧,这种现象在人类之中也不算罕见。“真弱。”于是他放弃戏弄这最后的猎物,首接将腐朽注入少年体内,要将他转化。这会的蒋身遥终于结束了犯病,他感觉有一股湍流在自己的体内横冲首撞,将触碰到的一切统统腐蚀。他发现自己的皮肤正在一块块地脱离,皮下的肌肉不可遏制地溶解,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明白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己经没有力气反抗了,干脆安详地躺到地上,准备迎接“深度睡眠”。睡觉,爽!一想到这破日子终于要结束了,蒋身遥便忍不住地偷笑。只是他这一笑,首接给长袍男整懵了。“你在笑什么?”“没什么,你先吃吧,不用管我。”“哈?”“噔噔噔——腐尸吃掉了你的脑子。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么奇葩的人类他倒是头一次见,不得不说,这个疯疯癫癫的少年成功引起了他的兴趣。正好他也想尝尝疯子的味道如何,于是长袍之下伸出数根尖刺状口器,扎进了少年的躯体。深入骨髓的疼痛袭来,少年求生的本能被唤醒,先前那些荒唐的念头被驱散,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涕泗横流地跪下求饶道:“好痛,不要…我不要死,求求你别杀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放了我吧!”“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长袍男把尖刺从他体内拔了出来,并发出漏气般的怪笑。什么嘛,到头来还是跟那群人一样,贪生怕死。不过,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长袍男再次抓住少年的头发,把他从地上提起,看着他那半腐烂的脸说:“可惜没有信仰是阻止不了腐朽化的呀,你看看你,己经没个人样了。不过好消息是,如果你现在获得信仰,说不定还有救。”他忽然凑近,将自己那双浑浊的眼睛贴近少年的瞳孔,然后又迅速远离,张开双臂,咧起嘴角说:“想要活下去?来,把我当作神来膜拜,发自内心地赞扬我、歌颂我,只有这样你才有活命的机会!”他说:“没有信仰的话就信仰我吧,活下去,然后找我复仇。”蒋身遥向他低下了头颅,身上的腐化特征即刻消散,放逐的队伍只有他一人活了下来。长袍男满意地离开后,少年再次陷入昏迷,只不过这一次,周围的腐尸不再向他靠近。至此,少年回想起了自己的遭遇,现在,他听见身后的浴室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下意识地握紧手斧。活下去,他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