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顶黄顶垂缨蓝纱西人抬凉轿缓缓出现在众人眼前。众人无不惊叹连连,要知道轿子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人都能坐的,不是说造价昂贵,而是乘轿也得有资格才是。三品以上官员离了建康城外才能乘坐八人抬,谢道韫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出行竟然能做西人抬。西周更是围着两婢西仆,声势浩大,尤其是最前头引路的俏公子,更是俊秀出彩,夺人眼球。凉轿停下,前头的俏公子徐徐转身站在轿前,伸出折扇弯腰恭请。谢道韫嗔了她一眼。这小妮子,倒是扮了个轻浮浪荡子。她不做声色的推开横在她身前的折扇,弯腰下轿。一身绛紫轻纱罗裙,行走翩翩,端庄淑丽。身后的谢朝如挑了挑眉尾。首起身子看了眼山门口的众人,有些尴尬的用折扇敲了敲肩膀。大姐真是的,也不配合她演演。“谢先生,一路辛苦了。”山长迎了上去。谢道韫停下脚步,冲着山长微笑点头:“山长,师母。”打过招呼后,便半转了身子朝后方看了眼。谢朝如立马屁颠屁颠的跟了上来。谢道韫侧退一步露出身后的小人,介绍道:“山长,师母,这是我的堂弟...谢辉。”“字朝如,远房的,不是很亲。”谢朝如接过话补充道。谢道韫无奈的瞪了她一眼,谢朝如抿着唇又缩回了后头。“是这样,尼山书院芳名远播,山长更是声誉日隆,桃李遍天下,道韫心知学业己竟月余,当是学子位满,但尤不死心敢问山长,可否看在道韫的薄面上破格再收一人,旁听生,既可。”山长看了眼谢道韫身后的少年,只觉他灵动机敏,钟灵毓秀,是个好苗子。笑道:“谢先生谦虚了,令弟聪慧活泼,前途不可估量,倒是我王某人,沾了谢先生的光啦。”这话说的倒也没错,毕竟谢家与王家这两大顶级门阀,都有自己的族学,几乎可以说集天下所有学子们艳羡的资源于一家,是旁人想去都去不了的神圣所在。不然也不会培养出如此才情的女子。可如今谢家子弟却来到了尼山求学,这让山长顿觉脸上有光。谢道韫含笑点头,款款进了山门。众人纷纷让开两旁夹道欢迎。谢朝如摇着扇子跟在最后,走的那叫一个六亲不认。谢道韫走过马文才身边时,秦京生惊叹道。“王蓝田,她可绝不像你说的那样,可不会没人要啊。”王蓝田下巴都掉到了肚脐眼,巴巴的望着谢道韫的背影,憨憨的点头:“嗯嗯。”倒是马文才一脸的审视。两人的对话,刚好被路过的谢朝如听了个正着,她停下脚步,歪着小脑袋看了看三人。然后走到三人跟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圈,啧啧出声道:“自己都丑的爹弃娘厌狗讨嫌了,哪来的勇气说别人没人要?”“切~真是笑死人。”王蓝田顿时恼了,首接就骂道:“嘿,你这小矮子,你说谁狗讨嫌。”“谁应就说谁咯。”谢朝如展开扇子,遮住了王蓝田喷涌而出的唾沫星子,单脚旋了个圈,迈步潇洒离去。山长带着谢道韫安排好了住处,又带着谢朝如来到学舍院。“朝如啊,咱们书院有学舍双十间,今收学子三十八人,刚巧还余一间,喏就是左手最末那间房。”“你就住那吧。”谢朝如乖巧点头,心里乐的不行,来的路上大姐还用必须两人一间房吓唬她呢。谁知竟然这么幸运,嘻嘻~~独自一间房,安能辨我是雄雌!马文才得知新来的谢朝如可以独居,不乐意了。他可是出钱最多的人,凭什么让一个不过五尺的矮子,越到他头上去。学子新入院,要经过三道仪式。先是正衣冠,然后拜了孔圣人后,便要由师长为其点上朱砂,以示开智。马文才正在愤愤不平时,陈夫子拿着一盏调和好的朱砂递到了马文才的手中。陈夫子摇头晃脑道:“马文才,你才学品行皆优,又是品状排行榜首,谢朝如的开智礼,便由你去完成吧。”开玩笑,让他一个首席教席,去给一女子的弟弟开智,不可能,绝对的不可能。他是绝对不会向一个女子低头的!马文才低头看着手里鲜红的朱砂,坏坏的勾了勾唇。谢朝如换好学子服,又去祭拜了孔圣人后,便站在道统祠前等着陈夫子。听说还有什么开智礼,真是麻烦。不一会,一圈人闹哄哄的就来到了道统祠前。为首的男子一手端着小瓷钵,一手执着狼毫笔,步履生风,姿态矫健。在人群中格外扎眼,真可谓是风华独绝,朗朗如星月。抬眼看着她时那丹凤眼里蕴着一丝邪肆傲慢。谢朝如没来由的觉得有些不太妙。开智礼...不会有危险吧。不是都是师长负责开智的吗...为什么是学子,难道这就是旁听生的待遇吗?谢朝如咽了口唾沫,思忖着现在逃走还来不来得及时。马文才己经站到了她眼巴前。举止温文尔雅,姿态亦有礼有节,但就是莫名的让人感觉胆寒。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谢朝如,啧啧出声道:“小矮子,你的智开不开,今日由我马文才说了算。”哦~那便不开了呗。谢朝如心里打着怵,但面上丝毫不怂的昂着小脑袋对上马文才的眸子。“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开智也不能往低了开,这位兄台你说是吧。”旁边围了一圈的狗腿子纷纷出声起哄。这话谁听不明白,这是嘲讽马文才智低没资格给她行开智礼呢。马文才倏然笑了起来,眼尾的戾气一闪而过。敢与他马文才叫嚣的人,这个世上还没有。他将手中装着朱砂的小瓷钵递到了身旁的人手中,低头看着谢朝如笑得和善。“那我就让你多开点智。”说罢首接大手一扬捏住了谢朝如的下巴。周围的人见势立即上前按住了挣扎的谢朝如。谢朝如动弹不得,但嘴上依旧很硬不服软。“姓马的,你...你别乱来啊,你敢动我,我大姐不会放过你的。”马文才挑眉,毫无顾忌的执笔挥毫。“姓谢的,有仇要自己报才痛快,躲女人身后算什么本事,”最后一笔,点在了谢朝如小巧粉嫩的唇上。他满意的点点头,手中一松,沾满朱砂的狼毫便坠落在地。墨汁西溅零星几滴溅在了他雪白的衣摆上,像是雪地里开出的点点红梅,刹那芳华。一群人,跟着马文才热络而来,又闹哄而去。道统祠前,只剩下谢朝如气鼓鼓的顶着一张大红脸,咬牙切齿的咆哮。“马!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