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苑中,一片沉寂。
丫鬟婆子,下人小厮都退下了。
房中,一盏烛火摇曳。
周氏母女面色凝重,秉烛夜谈。
周淑梅面色铁青,满脸不甘地说道:“这小贱人真是命大!
竟然是假死......早知道,给她一剂穿肠烂肚的毒药再补她两刀,干净利索。”
赵雨柔也是眉头紧锁,顺着抱怨道:“她胡闹这么一通,最后可是连个惩罚都没有。”
她越想越气,也顾不得自己孤心经营的温婉才女形象。
眼里闪着火光,恶狠狠地说道:“她是新婚燕尔,得父亲体恤。
那些知情的丫鬟婆子可一个也不能放过。
特别是那秦嬷嬷......”周淑梅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似笑非笑地说道:“姜若仪那贱人死了还留着这么个老东西。
正愁挑不到她错处,如今倒也是个机会。”
“那柳家小子,倒也是个麻烦。”
周淑梅若有所思地盯着赵雨柔。
“柳家那破落户,培养出这么个文弱不堪的穷酸书生,母亲倒也不必介怀。
他如今进了赵家,在咱眼皮子底下,谅他也翻不出花来。”
赵雨柔说起柳言之时,眼里充满了轻蔑。
脸上却有着难掩不住的欣喜。
满脸写着:赵家嫡长女又如何?
选的夫婿也不过如此。
周淑梅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今日,你情绪外露,过于明显。
收敛些,万一露了馅儿,多年筹谋,功亏一篑。”
赵雨柔心里发颤,沉着嗓子问道:“母亲,就非得让轩哥哥与她纠缠不清吗?”
周淑梅被自家女儿一下子问住了。
“如此这般,正好!
我就可以光明正大与轩哥哥定亲......”赵雨柔话还没说完,周淑梅一巴掌甩到了她的脸上。
然后愤怒地说道:“你清醒一点!
明轩早晚是你的。
可是那贱人背后是定北将军府。
我这么多年的经营,让你和明轩与她亲近,为的什么?”
赵雨柔吃痛地捂着脸,脑袋倒是比之前清醒了几分。
她深吸一口气,问道:“母亲,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这小贱人平日里对明轩死缠烂打,今日又一反常态,定有蹊跷。”
“她一定是在赌气,醒来守在棺前的不是轩哥哥。
只要轩哥哥出现,哄哄她,也许就好了......”赵雨柔有些不太开心地分析道。
这时周淑梅的眼睛倒是亮了:“这样,柔儿,你回去给明轩修书一封。
正好过些时日便是你的笄礼了,也有个由头。”
赵雨柔心里再不愿让他二人接近,也只好勉强应承下来。
西苑厢房。
在赵诗曼醒后,下人们麻利的布置好了新房。
如今这屋子里,红烛成对,人影成双。
屋外剪影,看起来好生浪漫。
只是屋里的人却有些拘谨尴尬。
这个时候的柳言之看着倒是初出茅庐,略显青涩。
他与赵诗曼保持着约莫一丈的距离,身体姿势比较僵硬,似乎不知道怎么摆才好。
时不时抬眼看一看,等到二人视线交会时,又迅速移开。
这行为竟莫名有些可爱。
上一世,这个时候,因为闹得太难看,最终一个宿在书房,一个跪在祠堂。
如今,随着房门关闭,热闹散去,孤男寡女。
柳言之那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完全变了。
他正襟危坐,打量着眼前的新娘,幽幽开口道:“赵小姐似乎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要不是醒来就见到他黑白性格切换自如,前世也了解过他从山野村夫到一代权相的杀伐果决,面对这样一个他,可能心里还会有点发慌。
可一想到他在自己死前的苦苦哀求,痛苦绝望。
莫名的信任与心疼就在赵诗曼心里生了根。
但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他到底为何对自己情根深种。
按理说,前世记忆里也没给过他好脸色,怎么就发展到殉情了?
困惑如麻,交织心底。
剪不断,理还乱。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无论何时,柳言之可信。
她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之人,久久才回了一句:“噢?
传闻中的我是怎样的?”
她怎会不清楚外界是怎样评价她的。
无非就是无才无德更无理,刁蛮泼辣不要脸。
虽然都不是些正经好词,但她倒是想听听柳言之了解她多少。
柳言之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赵诗曼,似要把对方看穿。
随后开口问道:“你为何突然又愿意了?”
赵诗曼被柳言之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有些发懵,皱着眉头,薄唇轻启:“什么?”
“你不是心仪贺明轩吗?
为了他,你不惜自伤,如今又违背自己的心意嫁与我,究竟想做什么?”
柳言之一连几问,有些盛气凌人,可眼神却在闪躲。
他期待答案,却又害怕这答案。
加快的心跳节拍己经将他表面的云淡风轻出卖。
等待的间隙,时间被拉得老长。
赵诗曼原以为他在纠结她声名远扬的性格,没想到最后介意的是沾青戴绿。
她的这些往事倒也是不难打听,怕是整个泰仪城都传遍了。
搁谁也有道坎吧!
她深吸一口气,态度真诚地对他说道:“贺明轩算什么东西!”
柳言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眼底尽是疑惑。
赵诗曼接着倒了一杯茶,递到柳言之手里,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你我婚约本是双方祖父定下的......”话到此处,柳言之的心也随着提到了嗓子眼,拇指和食指不自觉地摩挲着。
“我此番经历生死徘徊。
想明白了许多事。
如今,你在我眼里,便是这世上最好的。
任何人都比不过!”
话音刚落,柳言之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脑袋里面始终盘旋着刚才赵诗曼说的话。
饶是内心如此激荡,他仍是面不改色。
因为他压根不相信一个人能这么快就移情别恋。
赵诗曼说完,索性将自己的那些外界传闻也和盘托出。
随后首截了当地问道:“所以,柳公子,这样一个我,你还想娶吗?”
心里无数个“想”都在无声回应着,可他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冰冷:“无关于此!
完成这门亲事,是我祖父的遗愿。”
所以是因为那一纸承诺,柳言之就搭了自己的一辈子?
这还真是二十西孝头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