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里鸦雀无声，张芷汀坐在工位上时不时看向章良的位置。

从城南带回来的mp4里确实储存了很多东西，苏景明让章良抓紧破译。

半小时后，章良那边传来声音，“解开了。”

“投屏出来。”苏景明说着打开了投影仪。

章良在电脑上操作一番，就看见了文档一栏有很多文件。

“这是什么？”张芷汀疑惑道，mp4都是用来听歌的，虽然也可以储存文件，但是屏幕太小一般人不会用来看文字。

苏景明看向章良，“调出来看看。”

屏幕上出来一篇篇文章，张芷汀仔细看去，是类似于日记一样的文字。

【10月30日，天气晴。

今天在校园里看见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从同学那里听说她叫宋安南，希望以后有机会认识】

【11月1日，天气阴。

这几天我一直偷偷观察这个叫宋安南的女孩，她是如此迷人，以至于每回见她都令我深深自卑。看她一眼仿佛使我枯竭的灵魂得到洗涤。

她好像没有男朋友，听说很多人追她但是没有成功。也是，这样圣洁的花，不应该该跌落泥土中。】

【11月14日，天气阴。

最近莫名感到左胳膊发麻，可能是睡觉压到了。

今天社团活动，我再次见到了宋安南，鼓起勇气和她说了几句话。她人很好，总是笑着回复我。下次邀请她参加活动，这样又能见到她了。

虽然我的前半生充满各种污秽肮脏，但上帝还是公平的，赐我这样一个圣洁的天使。】

【11月30日，天气小雨。

这几天总能在校园里碰见宋安南，但是我没有再上前打招呼。我深刻感到自己这ʝʂɠ样微尘一样的人是不配和她站在一起的。

这段时间身体发麻的次数越来越多，由此甚至不能控制腿了，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渐冻症。

上帝，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吧。为什么每次给了我希望，又将我遗弃在无尽的深渊？】

【12月3日，天气大雪。

妈妈和我说她准备和那个叫做王志的男人结婚了，我没有反对。被男人骗了这么多次的钱，妈妈为什么还不明白这些男人是为了她的钱来的？

还记得上一个男人和妈妈求婚的时候，我和妈妈说让她仔细考虑考虑吧，她突然精神失控哭着把我骂了一顿，说我和我那个酒鬼爹一样，身上流着烂人的血。

听见妈妈一边痛哭，一边咒骂那个叫李海龙的男人死了还不够，还留下我拖累她，心像被锤子砸了一样痛。

其实我对这个叫李海龙的男人没什么印象，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死了，只是听人说他就是我的父亲。

这晚，我知道妈妈原本并不愿意嫁给他，是因为李海龙——我的父亲奸污了她，令她不得不嫁给他。

原来我的出生是这样不堪的开始。】

【12月5日，天气晴。

论坛上忽然出现了很辱骂安南的帖子，我知道那些都是假的。她这么美好的一个女孩儿，怎么会做这种事？

我急着用小号给她澄清，却被网友骂了一通。不过我不难过，因为凭我这种肮脏的人，居然也能有机会当一回护花使者。这也算是我这条卑贱的生命能尽到的微薄的作用了。】

【12月10日，天气晴。

今晚放假回家，听见王志和妈妈商量婚宴的事，他们又吵了起来。因为我，我的病需要很多钱，即便治了也只能慢慢等死。

王志说不如给我解决了，这样一了百了，不然迟早要把我妈拖垮，他也不敢和我妈结婚。妈妈没出声，但是也没拒绝。

奇怪，听了这些话，我的心居然不疼。明天去买个意外险，受益人就填妈妈吧，希望这些钱能弥补我和李海龙这些年对她的亏欠。】

【12月15日，天气大雪。

昨天偶然回家拿衣服，在门口听到王志和我妈说等我后天回家就动手。妈妈依然没有出声。我想说，妈妈其实你不用担心，我会帮助你的，为了你的幸福，我愿意去死。

我将这些东西都放在我的mp4里，说起来这个mp4还是前几年上初中时有回考了第一名，妈妈给我买的，真的听了好多年了。

明天我会把这个mp4送给宋安南，也许她收到了也不会在意，或者放在那个角落。但是我不在意，虽然决定不了在哪里出生，但好在可约定在哪里死亡。

好了，这就是我，李明远最后要说的话。还有，愿上帝能帮我保护宋安南，希望她永远都快快乐乐。】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大厅里一时没有声音。

“这个李明远，是自己服毒的？”章良声音干涩，喃喃道。

苏景明没有表情，又让他们将mp4中的其他记录查一查。

晚间吃饭的时候，大家的心情都不好。

张芷汀看了苏景明一眼道：“我们晚上要接着审问张燕吗？”

找到mp4里的日记后，案件又有了新的进展。张燕也被重新传唤回警局。

“嗯，我们还发现了些别的，需要和她本人核实。”苏景明放下筷子，等张芷汀吃完。

晚上7点，张芷汀跟着苏景明又重新进入审讯室。

张燕依然坐在那里，不过这一次她脸上的妆容很精致，和上回狼狈的样子判若两人。

“苏警官，要是有证据你们就赶紧把我抓了，没有证据就别三天两头找我过来，我还要上班呢。”

张芷汀坐在旁边看见张燕涂着鲜艳口红的嘴唇张张合合。

“你真的不知道王志去哪儿了吗？你同事说你们都订了婚宴，为什么取消？”苏景明锐利的眼光直直看向张燕。

张燕嘴角一顿，旋即笑着开口：“订婚宴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订过好几回呢。分手了，自然就取消了。”

“你给张志买过保险，受益人是你？”苏景明接着道。

“嗨呀，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买保险有什么的，我也买了保险啊，受益人是王志。”张燕右手在左臂上一拍，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闻言，苏景明翻着调查记录，确实如此。原来当初他们只顾着查嫌疑人和死者的信息，没关注到原来张燕也买了保险。

“王志在李明远死前购买过毒鼠强，这是他的购买记录。”苏景明将记录甩给张燕。

张燕却没有接，而是吐了口气道：“那不就说明王志是凶手，你们警察还不去把他抓回来？”

眼见着她油盐不进，苏景明右手食指大拇指相互搓了搓，“这是我们在李明远的mp4里调出来的日记，你看看。”

苏景明将一沓复印着字的纸张拍在桌上。

对面的女人眼睫颤了颤，慢慢伸出手将那薄薄几张纸纸拿了过去。

一张一张慢慢翻过，张燕的手微微痉挛。

“原来他都听到了？这……这怎么可能？”张燕低头翻看那些记录，连声音都慢慢抖起来。

“李明远早已知道你和王志想要合伙将他杀死，所以自愿吃下带有毒鼠强的饭菜”苏景明没有表情，眼神冷漠地说道。

突然，满面泪容的张燕抬起头来，对着苏景明大喊：“死了好啊，死了好啊！他们李家害我还不够惨吗？我是犯了什么错，这么些年，被老子打骂，被小子拖累。”

“就算到了阎王殿我也不怕！我没有对不起他们家！李海龙这个畜生死得好啊，可带着李明远，我多少回都和人谈婚论嫁了，就因为他全都黄了。为了供他上学，我不得不到夜场卖笑卖酒，不知被多少老色鬼占便宜。”

张芷汀看见女人的眼睛像两口干涸多年得井，呼呼往外冒着水。眼线化成一团黑色的脏污顺着泪水氤氲在兖州，再沾上脸颊的粉底变成了白汤。

那张精致的脸此刻已经变得惨不忍睹。

“我对得起他！对得起他！”张燕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随着她的动作，刑讯卓上出现一小摊泪水聚集而成的湖泊。

看她装若癫狂的样子，张芷汀心咚咚跳，看向苏景明。

苏景明依然没什么表情，冷冷看着面前发疯的女人。

这时候他忽然站起来，“你先冷静下，我们出去，给你时间平静下来。”

说着他示意张芷汀，二人一起出了门。